僭越(2/2)
天空中飞过几只大鸟,不似麻雀之类一闪而过,而是以一种更为柔软优美的姿势上下挥舞着翅膀,花了三四秒才从她的窗口消失,飞往越发温暖的地带。
她毫无焦距地望着窗外,眼皮越来越极重,起劲睁了睁眼睛,却只是徒劳无功地更添睡意而已,终是抑制不住地坠下来。睡着的那刻她模模糊糊地想,吃饱之后晒太阳果真特别容易犯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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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藿是被脖子给疼醒的。脑壳耷拉在一边太久,血液不畅,她扶着脖子支起身,牵动了经脉,强烈的酸痛令她禁不住呻.吟作声。左右晃了一圈脑壳,甩了甩胳膊,活络了一阵感受舒服许多。在阳光下晒太久,眼睛发花,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了看时间,差两分钟就是十三点整。她边捏脖子边向外走,准备去茶水间喝点水清醒清醒。刚走几步,就听见叮地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两小我私家不急不慢田地出来。
她眯了眯眼看清楚,只好停下来,立在原地,对越来越靠近的人喊:“任总。”接着对他旁边的女人笑了一下,期待他的先容。
任啸准轻轻颔首,向左边微微侧了侧身子,眼睛仍然看着阳藿:“上次见过一面,这位是公关部总监白访璇。”
他又回望白访璇,说:“这是新任的翻译……老师阳藿小姐。”他说到“翻译”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偏过头噙着笑意再次看向她才吐出了后面的“老师”两个字。
海内的翻译通常会被礼貌地称谓为某先生,某小姐或者某老师,熟识的会直接讲全名或英文名,而香港公司只用英文名,所以她对被称为翻译老师很习以为常。
可是,任啸准缓慢的语速却让她一反常态小小地别扭了一下。
她微笑着重新同白访璇打招呼:“白总监,你好。”想起方小柔中午曾说任总和白总监出去同客户用饭,心想,原来她就是方小柔口里的白访璇总监,果真才貌兼备。
老实说,白访璇再见到阳藿很是惊讶,而且是在恒天,四十八层,作为任啸准的随行翻译。任啸准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既然他会选择阳藿,一定是她有过人之处,可是栾市优秀的翻译那么多,而且他们可以继续找之前相助过的熟悉的翻译。很难说,他向阳藿抛出橄榄枝的时候没有夹带私心,想把她放在身边。
她从来都那么自信,因为她拥有足以支撑这点的资本——不输给任何女人的仙颜和令许多男子都自愧弗如的才干。她是属于塔尖的那一小部门人群,带着特有的自满站在山顶俯瞰着众人辛苦地向高处攀爬。
就像任啸准不缺乏趋之若鹜的莺莺燕燕,她身边同样有许多示好的男性,可是傲气如她般的女人又怎么会多看那些普通之人一眼呢。直到她遇见任啸准,仅一眼她便确定,这就是能与她匹配的男子。
是了,阳藿是漂亮的,可是比起她来照旧差了一大截,阳藿很优秀,可是仍然比不外她。她有那么多那么多都比扑面这个女子要好,她只是清静平和地站在那里,不带任何攻击性,可时时刻刻如影随形的自满现在却如焚香炉里升起的冉冉白烟顷刻消失不见,在这奇异的自成一派的气质前无端的不自信起来。
心里如江海翻腾,面上仍然含着礼貌客套的笑容:“你好,阳小姐。”
三人之间没有人再讲话,一时静默下来。任啸准作为上司没有脱离,阳藿虽然也不能先启齿,就如同茶道中,若在主人收拾完茶具与餐具之前,客人就离席,即是失礼。
阳藿正感受有点尴尬,忽而听见任啸准又用那种降低奇异的柔软嗓音问:“吃过了?”
她的发丝有一点缭乱,眼睛氤氲着水雾,像是陶醉在凉水里的玄色玻璃珠,格外清亮,双颊印着两团诱人的嫣红,似乎天边的朝云。他垂眸看着她,手指不自觉地震了动,意料她刚刚午休起来。
“嗯。”阳藿想了想,以为人家礼貌地问候你,你只回应一个“嗯”,显得很失仪,于是紧接着增补,“味道很好,餐厅很人性化。”
任啸准轻笑,指尖又几不行察地震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白访璇跟在他身后,坐在他的扑面,简短地谈论了一下中午见客户的情况。
“好,你去事情吧。”任啸准低下头掀开桌上的文件。
白访璇没有连忙出去,踟蹰再三,照旧忍不住启齿,换了个私人称谓:“啸准,我们有熟悉的翻译,为什么还……”
任啸准姿势未变,回道:“恒天只思量能力,她很精彩,我不认为尚有谁比她更合适。”
意料之中的谜底,她本该因此放心,可是潜意识告诉她不止如此。像是喉咙里哽了一团棉花,她犹疑启齿:“你对她……”
翻页的手指顿住,片晌后,他默然沉静地抬起头,眸里的温和退去,淡淡隧道:“访璇。”
访璇。
他只说了两个字,却令她悄悄一惊,紧握成拳的指节微微泛白,因为他的语气中罕有地飘出隐隐的疏离隔陌。
访璇。
他在说,访璇,你僭越了。
她垂下眼睛,略显僵硬地说:“我出去了。”
任啸准没有说话,望着她点颔首。
一出门就看到阳藿握着杯子,见到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她扯了扯嘴角,急遽离去。
阳藿希奇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经由适才的小插曲她都忘了出来干嘛的,等坐回办公桌后打了两行字,左手习惯性地摸向桌角,效果摸了个空,才倏然想起她是准备去茶水间倒水的,就又站起身。
刚倒了水捧在手里往回走,便见到白访璇从任啸准的办公室里出来,心情很怪异。不外她也没深想,转头问被电脑屏幕盖住脸的章炎:“你知道打印机在哪儿吗?我有些资料需要打印出来。”
章炎露出戴着眼镜的半张脸,恍悟:“对了,忘了告诉你,四十八楼是一人一台打印机的,你的明天才会送上来,你可以先用我的。”
说着他又从桌后走出来,指引阳藿找到复印机,半蹲下来打开机械下面的柜子:“复印机在这边,如果没有白纸了,就从这内里取,柜子里会有人定期增补的。”
“我知道了,谢谢。上午翻了两份资料要打印出来,那么先借你的打印机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