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李村（2）（2/2）

知青们吃的香啊，虽然没有肉，比在县城里那几顿饭吃的香。

下午，到晚饭时间了，伙房的门锁着，李二旦没来，伙房没有热气，也没炊烟。

知青们男的女的一拨拨来，一拨拨走，又一拨拨来，又一拨拨走，直到天黑，伙房仍然锁着。

单丁一忍不住了，跑到大队向村干部问：“怎么不做饭了？”

答：“做了。”

“哪做了？”

“餉午。”

“那是午饭啊？”

“咱这冬天一天就是两顿饭，早饭你们在县里吃了。后餉饭，你们非要早吃，吃完了，下一顿，明天早上九点再吃。”单丁一把话传给同学。同学们男的女的都哑然了，幸亏，刚从北京出来，包包里尚有些吃的，各自回家填填肚子吧。

月色朦胧，一小格一小格的窗纸发出淡淡怕光，只有窗户中间一吃多见方的玻璃，恍模糊惚地能看到院里已经落叶的一棵杏树的枝条，及枝条上挂着的残缺的雪花团。

左小菊已经睡了一觉了，热热的炕刚躺下很舒服，再加上几天的劳累及兴奋，所以，一躺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左小菊感应后背发凉，不禁从睡梦中醒来，一摸抗已经凉了，她看看身边，睡着的妹妹和两个同学，瞧瞧黑洞洞的屋，望望窗外冰凉的夜，一股凄凉的感受袭遍全身，他的身子不禁抖了一下，憋了几天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很少流泪，在她记事以后，她险些没有当着外人流过泪。这次，上山下乡，几多同学在火车开动的一刹那都流泪了，她却没有，和妹妹及同学聊着，笑着，似乎插队不是什么苦事情，而是一件兴奋的事。

左小菊的怙恃都是延安时期的革命武士，是北京的大学生，为了抗日，千里昭昭奔赴延安加入革命了，解放后，父亲在大学事情，当副校长，母亲在中学事情，当校长。

左小菊和妹妹险些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上的勤学校。文革前，由于自己学习好，被保送苏联留学，学校的庆幸榜上已经出了通告。就等着九月一开学，奔赴苏联了，她做了频频梦，都梦的是去苏联留学的事，宿舍怎么样，老师怎么样，课堂怎么样，每个梦里都是阳辉煌煌光耀，树绿，花红一片春天。

可是六月一天，她的梦被打碎了。她记得那天天阴沉沉的，像要塌下来一样，老师正在给她们这班高三的同学举行高考前的向导，黑板里侧墙上的小喇叭突然响了，只听一个声音喊道：打垮咱们中学的走资派，打垮咱们学校的资产阶级带头人，她就是咱们中学的校长，她不光是走资派，照旧个叛徒。左小菊一听，怎么感受到名字那么熟啊，蓦然间，她反映过来，那是母亲的名字，不自觉地，她站了起来，当她感受到同学们的眼光都投向她时，她急遽坐下。

她感应一瓢凉水当头泼下，继而又是一盆凉水，一桶凉水，一缸凉水都当头泼下了，浇的她手脚冰凉，身子发抖，心空旷。

她一下糊涂了，不知这些都是因为为什么，母亲是多好的人啊，除了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呵护外，她更爱国家，爱党，爱学校，爱师生，天天事情到十一二点的母亲，时常教育子女要爱党，没有私心，为革命一切都准备献出的母亲，怎么成了叛徒走资派呢。她不明确，也想不下去。

这时，她听到校操场有喧闹声。

她听到了震耳的召唤声：打垮黑帮！打到走资派。她看到了，在操场上，许多人围住一个被按得低着头，弯成九十度腰，戴着已往田主被斗时报纸糊的高高的帽子的人。从身影，她感受到那时自己的母亲，她的心哆嗦起来，她怕母亲受到什么伤害，虽然她也畏惧，但照旧坚强地走上前去，拨开人群，张开双手护住母亲，高声说：“你们要干什么？人群一下静了下来，但只有片晌，就有一个声音说道，这是她女儿，连她一起斗！

片晌，左小菊感应人们向他拥来，伸出许多手，有的抓她的胳膊，有的按她的头，她想反抗，但此时却感应自己的气力弱得很，胳膊被人抓得险些不能转动，头也被人按下，有人撕扯她的头发，她感应头皮一块块地疼，脖子被按下的刹那间，骨头似乎还发出一下咔嚓的响声。

此时，她没有流泪，她侧目看了一眼母亲，看到母亲低垂的脸上留下几滴晶莹的泪。

左小菊此时倒有一种大义凌然的想法，她想到了话剧江姐上刑戴着锁链，抬头微笑，想到了刘胡兰面临敌人的锉刀，勇敢地走向前去，绝不畏惧，于是她起劲想挺直身子昂起头，使了几下劲，但终于没有直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