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幻海第5部分阅读(2/2)
“到处都在斗,这里安静些。”
“不是问你这个。你跟郑寒他们一伙的?”
“谁郑寒?”
“……”石坚尖锐的目光盯着女孩,女孩并不避让,也盯着他。
“我……我是支边的知青。”那女孩支支吾吾地解释。
“……”石坚沉吟片刻,知道这两年来每年都有一两批知青来到农场,一开始自己还亲自主持欢迎仪式,但后来来得多了,就交给农垦局去具体处理了。所以现在在这小镇见到外地人并不奇怪,但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女孩,就让人十分不解
“这里有亲戚朋友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
这时,小巷子拐弯处的狗叫声响亮了起来,离这儿只有几步路了。石坚从那间厨房的木窗洞里伸手进去,准确而轻易地拉开门闩,一把拉那女孩侧身进到里面去了。
一束刺眼的电筒光从木窗格子那边直射过来,石坚拉女孩迅速下蹲。
“他妈的这什么胡同这么窄,那小子真能绕。”外面响起郑寒的声音。
“郑队,要不咱们还是回去找路熟的人来。”
“少废话!你这叫自己露馅儿!”
狗吠引发了整个胡同狗们的连锁反应,也引得郑寒两人继续向前。一阵脚步声,他们渐渐远去。
“你叫什么?”石坚舒了一口气,转头问女孩。
“……肖萍。”
石坚细看肖萍,她比自己年龄小些,鹅蛋脸,鼻梁挺而直,整个面部线条十分饱满,脑门挺括,因此眼睛显得很深。起先石坚以为她是来亲戚朋友家过夜时半夜里上厕所走迷了路,懵了乱窜。但此时才发现这个女孩一张漂亮的脸上,居然没有丝毫慌张迷茫的痕迹,反倒透出一层风霜和坚毅,一举一动都很沉着,想必是经历了某种突然的变故。
石坚此时终于有机会哆嗦着从裤兜里掏出小药瓶,抖出几粒小药丸含在嘴里。正准备进一步观察这间屋子,楼上卧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石坚警惕地往另一扇小门钻去,那是一间很小的柴房。
“是石县长吗?”楼梯上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小声问。肖萍吃惊地调头上下打量石坚,同时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那像是拐杖敲击楼梯木板发出的。
石坚起身,一个下肢瘫痪的中年人拄着拐杖吃力地走下来。石坚想起来,这人是本县的“五保户”,叫刀玉树,靠倒卖点蔬菜、水果度日,前天还在火车站吃过他的西瓜。
“石县长,老百姓都知道你出事了。刚才我一直悄悄听你们讲话呢,我猜肯定是你。”
“玉叔,我借你这个地方避一避,等刚才的人走远,我就离开,不会连累你的。”石坚说。
“石县长,你这是什么话?热谷老百姓没有一个不感恩你……你到我家是我的福气。”
“你不了解情况,我喘口气就走。”
“你受伤那么重,不能再走了。我老光棍儿一个,他们能把我咋个样?你是看不起我这破房和我这残废吧?”
石坚知道他使的激将法,答应借宿一宿,刀玉树满脸高兴,让肖萍去灶上打来热水,帮石坚清洗衣服和身上的血迹,从抽屉里找出一瓶裹了好几层布的珍藏着的云南白药替石坚敷上,伤口立即止住了流血。
“嗨!忙这半天,我都快忘了,”石坚突然想起肖萍不该出现在这里,“肖萍,你本来是要回农场吗?”
“什么农场?哦,对!回农场。”肖萍支支吾吾。
“哎,你看,现在也晚了,今晚将就一下吧,明天送你回去。”
“嗯。”
木板房里的夜风凉爽得多,石坚倒在地铺上一下就睡着了,他太累了。半夜惊醒过来时,正见肖萍爬在米柜上就着烛光写什么,石坚好奇地探头看时,肖萍大惊失色,慌忙把小塑料壳笔记本合上,调头怒视石坚,石坚微微一笑,倒头又睡。他故意呼出轻轻的鼾声,眯起眼睛,瞧见肖萍轻手轻脚地打开随身背着的帆布挎包,把笔记本放了进去。
“小资情调!都是些小女孩自以为天大的事却是些无病呻吟、零三四碎的小资产阶级调调。”石坚心里正想着,肖萍伏下身来,仔细观察了他一下,确定他确实睡熟了,才放心合衣躺下。
唯一的卧房里住着三个人,空间狭小,肖萍和石坚躺在楼板上随地而卧,这使他俩几乎紧挨在一起。石坚此时才感到,她一接近自己,一种巨大的暖流笼罩而来,这种热浪没有方向,更像一种包围,温暖、亲切,同时又让人感到遥远、荒凉、不食人间烟火。石坚感到心头的悲伤突然消失,一尘不染……
第六章 风不过谷(上)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偶然。)
(未成年人请在成|人指导下阅读。)
第二天一大早,石坚和肖萍醒来的时候,刀玉树刚好从外面打探情况回来,他告诉石坚,行署专员孟祖耀亲自坐镇“捉拿”石坚,原因是石坚对普爱民“勇于揭发本县当权派破坏征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秉公义举”心怀仇恨,残酷报复,残忍地将普爱民杀害。“全县的公安和民兵都被调动起来了”刀玉树说,老百姓都不相信石坚是那样的人,但话又说回来,普爱民为虎作伥,“帮上一届县长饿死了许多人”,石坚杀了他,是为民除害,大快人心。石坚听他说的前后矛盾,哭笑不得。正准备谢别时,刀玉树一把抓住石坚说,这样不行,还没走出去就被活捉了,倒不如换上他家里的赫夷服装,让肖萍和石坚扮成夫妻,用板车推着自己上路,假装是到县城看病回乡下的一家人,“石县长,情况紧急,我就扮一回你们的爹吧。”石坚昨晚已经想好,这肖萍稀里糊涂就趟上这趟浑水,肯定是不能连累人家女知青的。
“肖萍,昨晚的事很感谢,以后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就这样,你回农场吧。”石坚说。
“不,我……我……其实我不是知青。”肖萍面呈难色。
“小姑娘,这不好玩。你也听说了,我是通缉犯,会连累你的。”
“石……石县长,我也是被人追着,稀里糊涂搭上了知青的列车,后来……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在这里了。”肖萍说着低下了头,楚楚可怜。
“从什么地方?”
“北京。”
“你犯什么事啦?”石坚警惕起来。
“没有!我没做错什么!是他们逼的……”肖萍突然情绪波动,一反先前安静的常态。
“究竟什么事?”石坚似乎意识到这一定不是件小事。
“石……县长,别问了,求你带我一起走吧,求你。”肖萍的眼泪快流下来了。
“……好吧!但要有言在先,出了县城你就自己上路吧。”石坚嘴上答应得坚决,心里却暗自好笑,自己尚自身难保,还居然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孩逃跑,真是疯了。
这“爷仨”乔装打扮,一路顺利出了城。热谷县城虽小,但全县除了有线广播外,几乎没有什么媒体,所以大部分人对石坚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执勤的公安和民兵大都不认识他;再加上石坚在民间威望很高,公安和民兵并不太用心。刀玉树一路上利用自己的残疾,一副病入膏肓、激烈咳嗽的传染病模样,对路上排查的公安和民兵大呼小叫,唬得年青后生巴不得他们离得远远的。
三人快到边境检查站时,石坚见海关解放军战士像往常一样忙碌着检查两国边民的来来往往,先松了一口气。海关的设置是通过一条跨河的大桥把两国连接起来的,它与不远处的那条著名的米宽“米轨”形成两个平行的通道。这里每天都有上千人次的边民互贸,海关检查一般都很宽松。
刀玉树与石坚二人道别,告诉他们“到那边先避一避”。
“大叔,肖萍就交给你啦。找乔大福,到农场知青队里找个事给她做吧。”石坚见情势稳定,就对刀玉树说。
“不!我要跟你。”肖萍低声而坚定地说。
“你……”石坚一声低吼,周围乡民投来异样的目光。
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石坚的眼帘,那边郑寒正好与石坚对眼,两人都是一惊。
“截住!截住!就是他!”郑寒和那个年轻的杨大勇纵身一跃,飞奔过来。
石坚一把拉住肖萍,撒腿就跑。
沿铁轨跑了几百米,速度慢了下来,石坚的伤口不仅流血,而且由于停止了输液,伤口已经开始红肿,剧烈疼痛,显然是感染了。要不是他本来身强力壮,早就跑不动了。肖萍身体单薄,一跑就喘,甚至比受伤的石坚还虚脱。
跑到一处野芭蕉林,郑寒二人已经站在了他俩面前。石坚抱着头,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一股激愤在心中激荡着,使他的眼睛喷出的怒火像两把刀子,郑寒不由得一阵寒栗。
“咦?”郑寒身旁的杨大勇盯着肖萍奇怪地说。
“怎么啦?”郑寒调头问。
“郑……郑队,她就是秦汉之的女儿。”
“啊!”
“上星期在北京我们追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让她跑了。”
“老天有眼,得来全不费功夫。一起收拾!”
杨大勇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啪!”郑寒一巴掌重重打过去“笨蛋!留活口!”
两个彪形大汉猫腰向前,步步逼进。石坚此时已经退无可退,心一横,顺手操起一块鹅卵石,挺直身体,逼视着郑寒两人迎了上去。这一举动倒出乎郑寒的意料,石坚被伤痛折磨的脸上本来就变了形,现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使他看上去十分扭曲。杨大勇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被郑寒一把推上去,石坚趁势把脚下的一块鹅卵石一踢,正中杨大勇脚踝骨,杨大勇一个趔趄失去重心,扑向石坚,石坚抡起手里的鹅卵石冲他脸上就是一下,“噗!”杨大勇满脸是血倒在地上。
“肖萍!快走啊!”石坚转身大叫,同时手腕被郑寒猛力一脚,鹅卵石脱手飞出,肩膀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按住,双手被利索地戴上了手铐。肖萍此时已经跳到了郑寒背上,用手臂使劲勒住郑寒的脖子,郑寒憋得满脸通红,等腾出手来,轻轻一拗,肖萍的手也被反剪过去。
就在这时,意外的事发生了,郑寒脸上突然呆滞,铁钳般的大手松了。肖萍吃惊地转头,看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小伙手里拿着的一根扁担正举在半空中,身后是一个面如黑炭的小伙和一个穿赫夷装的少女。郑寒倒在地上,龇牙咧嘴摸着后脑勺“咝咝”吸气。这伙人正是路生和普桂芝他们。
“石坚,咋个样?”普桂芝关切地边为石坚擦去伤口的血迹边关切地问。
“你们咋个来啦?”石坚看到路生和普桂芝在一起,觉得有些意外。
“我们在路上碰到的。”普桂芝简短地答。
“拿钥匙,开手铐!你们走吧,别搅浑水。”石坚说。
“偏不!”普桂芝坚决地说。石坚知道这小丫头固执任性的性格,她要做的事谁也挡不住。
“普桂芝!我杀了你爸,你快滚吧!”石坚脸一沉,吼道。
“我不信!我就要跟你!”普桂芝边哭边喊,反而把头埋在了石坚的胸前。
“唉!”石坚叹了一口气“快走吧,他们的人很快就会到。”石坚强打精神,支撑着站了起来。把刚才解下来的手铐使劲儿抛进幽深的灌木丛,然后蹲下身,盯着地上的郑寒问
“你追杀我是因为杀人灭口,但你追肖萍是咋回事?”
“肖萍的事儿他妈的不关你事儿!”郑寒面目狰狞地同样盯着石坚。
“石县长,来不及了,那边来人了!”路生在一旁急促地提醒石坚。
石坚欲言又止,泄愤地往躺在地上的郑寒踢了一脚,转身就走。
一行人往野林子深处奔了进去,只有这样,才有逃脱的机会。进到林子百余米后,只听见林子外郑寒气急败坏地大呼小叫声逐渐远去,身后追来的人可能想都不想就往前面去了,因为谁要进了林子深处,就等于自取灭亡——这里是众所周知的当地的禁地。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石坚气喘吁吁地问。
“那天晚上,你们不正跟双煞斗呢嘛?回家的路上突然我就看见戴鸭舌帽的那个杂种——他叫郑寒?也认不得是咋个了,我就晕过去了,等我醒过来了——阿妈呀!他们把我五花大绑关在个黑房子里面,那个郑寒就问我要杨路生的那本书,我哪有啊……他们就是不信,那个戴鸭舌帽的,上来就给我一巴掌,我……我兜裆一脚踢他趴地上,另一个年轻的就上来打我,后来,后来……‘黑炭’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就把他‘拍’啦。‘黑炭’说这下闹出人命了,就想先到‘那边’避避……后来就遇到你们了。”普桂芝说得手舞足蹈,石坚知道她说的“拍”是指用半截砖击人后脑。
“那天晚上乔副不是叫我们先走吗?咋个走着走着就看见两个人肩膀上扛着个人,怪b事啦!就跟了过去瞧,呵呵……不有想到是桂芝。”被叫做“黑炭”的那个小伙补充说。
“我们三队今天休息,我就出来瞎逛,没想到刚到铁路边就见普桂芝和‘黑炭’被人按在地上,就搭了个帮手。”路生没等石坚问,就主动交待。当然,他隐去了自己回到铁路边是去找《大空幻化》的意图。
“哦哟!你认不得这个杨路生有多厉害,当时有两个人——我猜是郑寒的人正在抓着我们,按在地上要戴手铐,路生也认不得从哪里冒出来的,西里哗啦两下就把他们打了马爬着了。”普桂芝讲得绘声绘色。
“那是偷袭,那是偷袭。”路生有点不好意思。
“唉……现在倒好,大家都成了‘在逃犯’了。”石坚苦笑着摇头。
前面那条唯一的小路渐渐淡出,隐没在浓密的野草中。不远处,一块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斑斑驳驳的石碑兀自耸立,赫然镌刻着一行字
风不过谷,风过染毒。
恶虫肆虐,猛兽出入。
滴水穿肠,寸草刺骨。
“石坚,不能走这里,老祖辈立过规矩,是条死路。”普桂芝颤声对石坚说。
“出去也是死,进去也是死,只能博一博。估计郑寒他们还会回来找的。”石坚头也不抬,坚定地迈开了脚步,一行人紧随其后。
石坚几次抬眼关切地去看肖萍,肖萍总是缄默无语,虽然几次两人目光相接,石坚以为会碰到她的微笑之类的回馈,但那双眸子里什么也没见到,相反,那更像一潭深不可测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