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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携双子探恩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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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藩坐在灯下,木呆地盯着窗外出神,木讷的脸没有丝毫表情,唯有内心在暗潮涌动,他在为白天的那一幕纠结而不知所然。

秉钰坐靠在床头,像是胃疼难忍,王婶和巧儿及春梅一旁服侍着,王婶端着空药碗同情道:“唉,服药几天了,胃怎么还不见轻?”

秉钰捂着胃刚要说话,又是一阵绞痛干呕,巧儿忙送上痰盂,秉钰摆了摆手。春梅道:“夫人,刚刚喝下药,忍一下。再吐出来药又白喝了。”

秉钰一手按胃一手卡着脖子,克制着呕吐:“没,没事,唉,老毛病了。王婶,你们歇息去吧,我自己躺会,等下或许就没事了。”

春梅说:“夫人,要不我去喊老爷过来?”

“别,别去打搅他,他这会心里正不好受呢。”

巧儿说:“我刚去书房给老爷送茶,老爷在里面插着门呢。”

秉钰说:“不用管他,想喝茶他自己会出来。你们下去歇吧,时辰不早了。”

............

又是一个冬季的来临,京城街上行走着置办年货的百姓,朔风夹杂着小雪,人们个个缩着脖子行走。街市中,福禄牵着骡车,里面坐着国藩、纪泽和纪鸿,在街市中走着,国藩搂着纪鸿道:“鸿儿,爹刚才教你的话,可都记在心里?”

纪鸿仰着小脸看着父亲:“嗯,记住了。”曾国藩低头亲了下儿子的小脸:“乖儿子。”穆府门楼下的两盏灯笼,被风雪吹打得东摇西晃。家人张禄正拿着扫把清扫石板道上的雪。穆彰阿身披件老羊皮袄坐在客厅,他半眯着眼,双手按着拐杖坐在火盆前烤火。张禄轻轻进来,附在穆的耳边说道:“老爷,曾国藩来了。”

穆彰阿眼也没抬,淡淡道:“老夫是革职戴罪之人,旁人唯恐躲闪不及,他来做什么。不见。”

张禄说:“他就在门外呢。”

“就说我睡了,不见!”

穆彰阿的话被站在门口的国藩听到,他急忙小声嘱咐两个儿子:“快,进去给师爷磕头。”

两个孩子在前,国藩身背一个包裹在后,一起进了屋。纪泽和纪鸿进屋跪在穆彰阿面前:“孙儿纪泽,给师爷磕头问安。”“孙孙给爷爷问安。”

曾国藩拱着手道:“恩师,涤生给您老拜早年来了!”

穆彰阿听闻三人问安,心中百味翻滚,抑制不住激动,嘴唇打着战道:“哎哟,我的乖孙孙,快起来快起来,师爷给你们发红包。啊?等着……”

穆彰阿说着要起身,国藩上前止住:“恩师,还没过年呢,发什么红包?您老快坐着。”

穆彰阿说:“不行,一定要发,这么乖的孩子...”

国藩强行将穆彰阿扶到座上:“恩师!孙子们来看您了,就和俩孙子多说说话吧。”

穆彰阿眼含泪水盯着国藩感慨道:“涤生,从前,老夫这院中道上的青石板,都被人踏得镜子一般。如今,房前蒿草都长到半腰深,也不见个人影。落败之门无人问津,你正在节节高升,这时候带孩子到家,就不怕老夫连累到你前程吗?你傻呀!”

国藩并没理会穆的话,只是将带的包裹打开:“恩师,我九弟托人给我带来的茶叶,自家叔叔种的,上次您老说喜欢喝,我特意给您送些过来。”

国藩拿出茶叶,又拿出件棉袍:“恩师,来,您老试试,我内人亲手做给您的,都是家乡的新布新棉花,穿上可暖和了。”

穆彰阿道:“唉,快入土的人了,划不着你们这么对我。”纪鸿乖巧着小嘴,“爷爷穿上吧,穿上手就不会冻。”

“哎哟,我的乖孩子,你可真会疼爷爷。”曾国藩帮穆彰阿整理的衣袖:“来,穿上试试,不合身我再带回去修改。”

穆彰阿衣服没穿上,就满口说合适:“合适合适,哪都合适。”曾国藩道,“恩师以前忙政务,每日穿着官袍,又拿捏又不自在。等天暖和些,我再让内人给您做几套单衣,好不容易清闲了,就好好享受下生活。”

国藩帮穆彰阿穿上袍子,纪鸿乖巧地对穆彰阿道:“爷爷,我会背诗。”

“哦?哈,你会背诗?快背给爷爷听听。”纪鸿拖着小奶腔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嗯嗯...就这些吧。”

纪鸿背着背着忘了词,国藩看着笑道:“下面的想不起来了吧?”

穆彰阿说:“哎呀,别难为孩子,才两岁个人,能背成这样就不错了。来,过来,让师爷抱抱。”纪鸿忙看国藩,国藩对纪鸿道,“快来亲亲师爷。”纪鸿跑到穆彰阿面前,立着脚趴穆的脸上亲了口。穆彰阿道嘿嘿笑道,“嗯,真好!乖孩子,你将来长大定和你爹一样有出息。这么大点怎么这么招人爱?”

说话间,秀儿和萨廉进了屋,萨廉见到涤生忙唤:“师兄,下着雪您怎么突然来家了?”

“小师弟,我今日,特意给你带来两个小世侄陪你玩的。”

纪泽忙对萨廉施礼:“世侄纪泽给小世叔请安。”

纪鸿愣着脸打量着萨廉:“小世叔?你怎么也是小孩子?”

曾国藩说:“嗯,不许没礼貌。小世叔是师爷的儿子,你唤他世叔就对了。”萨廉咧嘴一笑对纪鸿,“走,小世叔陪你们玩雪,我给你堆雪人,可好?”

曾国藩对两个儿子道:“去吧,你们玩去吧,今天玩什么都行。”秀儿对国藩施礼道,“曾大人放心,我会照顾着他们。”

秀儿说完,带着三个孩子出了屋。

穆彰阿顿了顿对国藩道:“涤生,你帮我把棉袍先脱下吧,我这会穿着都出汗了。新棉花就是暖和。”

“那好,待会您老感觉冷了再穿上。”

国藩帮穆彰阿脱下棉衣坐在穆的对面,二人面对面,谁也说不出话来。曾经的权臣,现不如农家老人,如此落魄的恩师令国藩心碎,二人冷场片刻,穆彰阿道:“涤生,老夫为官时,从不曾向门生张口要过何物。现在无官无职了,再不怕人身后指背,你的泡菜,不知方便与老夫些否?”

穆彰阿的话令国藩一阵心酸:“恩师,学生稀罕物没有,就是泡菜多。明日我便让家人给您送些过来。恩师生活上还需要什么,对学生直言便是,我总会想办法为恩师弄到。”

穆彰阿说:“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尽管老夫被新帝削官罢职,没了俸禄。但我家中仍有先帝赏赐的田地,靠收来的租金糊一家人之口,也算饿不着。啊对,你现在公务可还顺心?”

曾国藩回话道:“学生每日除本职政务外,便是应对朝廷杂事。不是临近年关,真是不得片刻空闲。就连学生每晚读书的工夫,也被琐事占了去。”

穆彰阿道:“有事做令人充实,但还要保重身子啊。”

国藩即心酸又感激地点点头:“恩师,林则徐在赴任的途中卒亡了。皇上便又诏李星沅大人,赴任广西钦差大臣。”

穆彰阿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初新帝启用林则徐,我便谏言其身病体弱难堪大任。试想,一个体弱多病且又有疝气的年迈之人,令他去剿匪,大清难道没有比他更强干的人吗?可有人不顾林则徐生死,硬是鼓动皇上逼人上任。结果怎样?我还反倒成了阻碍朝廷启用忠臣的罪人!真是好笑。政见不同,就将我三十年耿耿忠心一笔抹杀。唉,罢啦,黄土快要埋到脖子上喽,老夫不在乎。”

曾国藩道:“恩师,新帝春秋正盛,您老就释怀了吧。”

穆彰阿道:“老夫虽不再参政,但念及先帝与我有知遇之恩,你现为朝廷重臣,便好好辅佐新帝吧。为了大清江山,朝廷不能单靠杜受田一手遮天。先帝当初赏识杜的学识,便让他授学皇子,并擢他左都御史加太子太傅,工部、户部侍郎,工部尚书衔。”

曾国藩说:“这些学生晓得。杜受田虽挂职几个部,但并无实职。他只是授皇子学业,从不参与政务。”

穆彰阿哀叹一声:“现在不同了,新帝登基他连番加爵,几个月间,吏部尚书,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他从一届帝师一跃成为实实在在的权臣。能驾驭他的唯有皇上,可他又是皇上的帝师,最终,究竟谁驾驭谁,亦尚未可知。”

曾国藩道:“恩师放心,涤生定会倾力辅佐新帝。俗话说,无官一身轻,您老只需颐养天年便可,朝堂之事,放下心来。”

“是啊,一切皆该放下了!三十多年,老夫为朝廷披肝沥胆,心被熬干了,皮被新帝剥了,仅剩下一把老骨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可唯独萨廉,廉儿他尚未满十岁,如今我身负罪名,那天我果真走了我的廉儿岂不凄惨...”

曾国藩道:“恩师休要为小师弟挂怀。只要涤生尚存于世,只要我的儿子们尚在人间,您的廉儿绝不会无人照看。恩师,相信我!”

穆彰阿眼含热泪频频点头:“涤生,老夫我门生三千,唯独你...唉!”

国藩拉着穆彰阿的手,语重心长道:“恩师,无论您遭遇了什么,您在涤生心中永远是长者,永远是学生的恩师。很早前,您老不就说过,当代人不评当代人。恩怨也罢,政见也罢,乃至于是非功过,皆由后人评说。”

转眼到了咸丰元年春。咸丰帝与杜受田、祁寯藻正在谈事,小太监来报:“皇上,曾国藩求见。”

“让他进来。”

国藩进来匆匆施礼道:“礼部侍郎曾国藩参见皇上。”

“免礼,曾爱卿,这么急匆匆地找朕,有何要事啊?”

国藩起身与杜受田和祁寯藻相互施礼后,对皇上道:“皇上,臣呈于皇上的奏折,数日不见御批,今日,臣当面复奏。”

咸丰帝不等国藩说完便打断道:“曾国藩,你所奏广西战况之事,朕已派大学士赛尚阿为钦差大臣,前赴广西督师,都统巴清德,副都统达洪阿为之副。你提议的事已经被处置,朕每日收到诸多奏折,没能及时批复实在是顾不上。”

曾国藩道:“皇上,近来广西军兴,可见朝廷倾付全力。但臣不仅是言广西战局,而是提请皇上注重军师营造。广西兵力三万七千人,他们平日兵痞习重,时常与人械斗,更甚者以勾结盗贼为业,食鸦片开赌场糜烂成灾;好端端的国家兵师,如同地痞惹是生非之徒。再者,军中提督,八兵中取九人军饷,总兵六兵中取十人军饷。兵部统计全国绿营兵六十四万,但实际缺额六七万人。那么,这六七万人的空饷,每年便是二百多万两白银,被人中饱私囊。”

咸丰帝道:“朕亲政不足一年,诸如你所奏情况,朕还有待查实。”

曾国藩道:“皇上,防微杜渐,忧在未萌。广西局势蔓延至今,恰是最好的说明。另有,朝廷刚刚倾力援兵广西,但这些兵力却又被纷纷征调,然广西余兵则无一足用。臣,不明皇上是何意图。”

咸丰帝抓起御案上的一堆折子道:“瞧,朕满御案的折子,眼下,广西周边狼烟四起,朕只得从广西调兵遣将,予以堵患。”

曾国藩道:“回到臣的话题,大清各地均有重兵守卫。皆源于官兵涣散,贪生怕死不作为,导致事发频频。广西乃首要匪患重地,皇上初衷为增援广西,却又将兵力抽调,此举,无疑对广西釜底抽薪。”

“那么,以曾爱卿之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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