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爷爷逝世(1/2)
福禄牵着载有国藩的骡车走到大门前停下,国藩跳下车,从轿内端出两盆菊花。这时,一个邮差正朝门前走来。国藩忙搭腔道:“哦,有我家的信?”
“是的。”
恰时,周升将大门打开,国藩忙对周升道:“周升,你帮我把信收了。”
周升应了声忙来到邮差跟前,国藩和福禄各自抱着两盆花进了院,秉钰从卧室迎了出来:“哟!哪来的菊花呀?”
曾国藩笑道:“哈,穆大人府上拿的。”
国藩回头对福禄道:“先放门口吧。”福禄将花放在门前,回身牵骡车去了。秉钰帮国藩换下官服,周升站院里喊着,“老爷,信我给您放书房了。”
“好,知道了。”
秉钰问:“谁的信。”
“不知道呢,我现就过去看看。”
国藩说着进了书房。他拿起信见是老家来的,便抑制不住喜悦,急速拆开浏览起来,信的开头写着:“四弟国潢代全家泣告大哥、大嫂,我们敬爱的爷爷,于本年十月初四仙逝于家中,永远离开了我们……”
国藩看到此,本能地哽咽几下,他欲哭欲喊却没能哭出声来。恰时,巧儿送茶过来,她见国藩呆若木鸡,吓得慌忙退出唤人。片刻,秉钰及孩子们纷纷涌进屋来。秉钰摇晃着丈夫:“国藩!怎么回事?你怎么了?啊?”
几个会说话的孩子也哭喊着哭爹叫娘。
任凭大家呼唤,国藩唯有那无声的泪水唰唰直流,秉钰急速地拿起桌上的信慌忙展开,紧接着便失声痛哭:“爷...爷!”
纪泽跑上前抓起信一看,惊呼道:“我祖爷爷没了!”纪泽也随即大哭起来。顿时,主仆们哭声一片。国藩哽咽着喉头说不出半句话来。他一手揪着心口的衣服,一面朝大家挥了挥手。家人们只好将秉钰和孩子们扶出。片刻,国藩摇晃着身子,背靠着房门、像迷路找不见大人的孩子,口中不自主地呼唤着爷爷。他颤抖着嘴唇,又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家书,他将爷爷的手书全部挑拣出来,泪眼模糊地看着爷爷的手迹。脑海中过滤着---爷爷送他赴京在长沙城门前分手的情景。国藩喃喃地泣道:“那一别!竟成为我祖孙最后的一别……孙儿若知有今天,何不当初与您老多说上几句。孙儿以后再也看不到您的来信……”
深夜,道光帝仍在灯下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太监立起脚朝龙案的一堆折子看了看,皇上好像没有打算结束的意思,太监只好抱着拂尘眯着眼养神。
国藩匆匆来到养心殿,对殿门前太监道:“公公,礼部侍郎曾国藩求见皇上。”守门太监忙回头看眼殿内,走近国藩小声道,“曾大人,这么晚了,有事明儿再来吧。皇上批了半宿的奏折,只怕要就寝了。”
曾国藩道:“本官有急事面见圣上,麻烦公公禀报一声。”
太监略有为难道:“这...那曾大人稍候,我过去看看皇上睡下没。”
“有劳公公。”
道光帝拿起一份折子坐直了身子,歪着头对着灯光边看边思索。太监匆匆进了内殿:“皇上,曾国藩求见。”
道光帝闻听纳闷道:“曾国藩?大半夜的他来做甚?”
那太监道:“奴才不知,他说有急事要面见皇上。若是皇上累了,奴才打发他走便是。”
道光帝道:“请他进来吧。”
道光帝将折子放在案头,国藩进来,没等国藩说话道光帝便问:“曾国藩,何事这般紧急,大半夜的你跑进宫来?”
国藩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呈折举在头顶:“皇上,臣的祖父不幸过世,臣哀伤到不能自已。祈请皇上允臣乞假四十九天,为祖父设位守灵,以尽孙儿最后孝道。”
道光帝闻听忙走近国藩将其搀扶:“发生这样事?起来说话。”
国藩起身将折子双手送给道光帝:“此乃臣陈情于皇上的乞假折,望皇上恩准。”道光帝接过折子看也没看便说,“朕准了!朕放你六十天的丧假,为祖父守灵。”
国藩忙跪地磕头:“臣叩谢皇上圣恩!”
道光帝搀着国藩:“快起来,来,坐过来,跟朕好好说说。”
国藩跟着道光帝坐了过去,他话未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吾祖父对臣恩重如山。去岁,他老人家瘫痪在床,臣心急如焚,奈何公务不得脱身。臣自道光十九年离家,再未踏过家门半步,十年间,祖父与臣写来上百封书信,每每叮嘱臣是国家的人,要臣以效忠朝廷为誓言,不用为家事劳心。”
道光帝劝慰道:“曾爱卿,你先平静下心情,啊?你此刻的心情朕完全理解,并为你失去一位好祖父深感惋惜与同情。明日起,你在家守灵便是。”
道光帝对身后太监道:“让内务府送五百两银与朕。”太监望了望窗外的天,“现在吗皇上?”“难道还要等天亮?”太监照自己脸上一个耳光,“奴才嘴拙!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太监说着退了出去。
……宫内甬道上,几个太监拎着灯笼簇拥着手端托盘的内务大臣一路小跑,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一直跑至养心殿院内。
大殿内,国藩坐在道光帝斜对面的一侧,道光帝慈爱地对国藩道:“定下心,喝口茶,喝吧。”国藩低沉着心情摸着茶杯点点头,“皇上,臣没事的。”
内务大臣端着盖有缎子的托盘,随小太监进了殿:“皇上,奴才亲点的五百两银,请皇上过目。”
贴身太监忙接过放在龙案上。道光帝将手一挥:“都下去吧。”
内务大臣与小太监应了声退出。道光帝将盖缎揭开:“曾爱卿,这五百两银,你带回去为祖父治丧。”国藩恍然大悟,皇上原是为自己要的银子,忙说:“皇上圣恩微臣领了,此银,微臣断然不能收下。”
道光帝纳闷道:“为何拒收?”
曾国藩难为情道:“臣屡受皇上恩典,心中早已羞愧难当。如今,朝廷内外处处皆需用钱,臣岂忍皇上为臣再行破费。”
道光帝解释道:“朝廷费用皆来自国库,这是朕的家用,是朕赠予你的赙仪。”曾国藩道,“臣受之有愧!”
道光帝坚决道:“曾爱卿,此银不关乎君臣关系,是朕与你个人之情分。快拿上回去吧,时下三更已过,朕亦准备上早朝了。”
国藩见皇上意决,忙对道光帝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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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小院,人们均已入睡,唯有国藩卧室亮着灯。秉钰和春梅各自抱着自己的孩子,对坐在被窝里说话。秉钰红肿着眼睛拍着怀中的宝宝,叹了口气:“老爷最后一次离家,爷爷送他到长沙。我们那儿全是山路,家里担心爷爷受不了颠簸,可爷爷硬是要送孙子一程。唉,这一送祖孙俩就没再见过。”
春梅感慨道:“夫人,说句不好听的,老太爷七十六岁辞世,也算是高寿了。等老爷回来,您再多劝劝吧,我看老爷悲痛成那样,心都是碎的。”
秉钰望了望窗外:“唉,天就要亮了,这人怎么一去就不回了呢?”春梅劝说道,“老爷走时天已经很晚了,兴许和皇上话没说完呢。”
秉钰说:“要不,你把孩子放被窝吧,一直抱着累膀子。”
“没事,我抱着她睡得踏实。啊对,老爷进宫前,交代周升明一早搭建灵堂,还特意嘱咐守贵他们几个,若有人来家祭奠,一律不准收受礼金和礼物。”
秉钰一声叹息:“就由着老爷吧。”
春梅道:“夫人,婚丧嫁娶,亲戚朋友相互随份子,是咱几百年的老礼数。老爷这又是何苦呢?”
秉钰说:“多年前,老爷就不走这个礼了。”
春梅辩解道:“那我见老爷还常常去为人做寿,送出的礼岂不白送了?”
秉钰无奈一笑:“老爷平日来往的,无非也就几个关系近点的师长和同乡。”
“可老爷交代周升,只设灵堂不设执事,无论任何人一概不许收礼。”
秉钰说:“收人礼总是要还的,与其如此,还不如不收。省得天天想着,欠这个欠那个的,晚上睡不着。”
春梅说:“可咱乡下都兴这规矩。”
秉钰说:“乡有乡俗,官有官规。如今,老爷是朝廷二品,若像在民间一样,借红白事敛财,朝廷官员都来效仿,老爷岂不上了清史罪人名册?”
春梅坚持道:“反正我认为,老爷只送不收,用我们家乡话说就是冤大头。”
秉钰说:“老人去世本是件悲伤之事。别人来慰问,人到心意到。又是收礼又是设宴答谢,岂不将丧事办成了大喜事?老人去世就那么高兴吗?再者,数着别人送来的钱财,心中更生喜悦,而亡故的亲人已是其次。这哪里是孝子所为?”
春梅叹了口气:“细细品味还真是个理。哎?听!老爷回来了。”春梅说着下了地。
秉钰说:“你也赶快回屋睡吧,陪我大半夜了。”
春梅应着:“夫人也想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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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九年,十二月十一日。入冬的第一场雪,随着寒风飘浮在京师的天空;夜幕下的紫禁城,宫顶已覆盖层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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